
六月的风裹挟着黄土高原特有的干燥与炙热,掠过吕家沟层层叠叠的梯田,将那熟透的杏子香气吹得漫山遍野都是。吕宇峰就蹲在这片香气最浓郁的地方,望着眼前两筐刚摘下的、黄里透红的大接杏,眼神里混合着期盼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。
这是他一年中最紧要的时节。家里的收入,孩子的学费,一年的油盐酱醋,大半都指望着这几棵老杏树。这些杏树是他爷爷的爷爷种下的,比他的年纪大得多,粗壮的枝干嶙峋虬结,却年年捧出最甜蜜的果实。他种的杏子,品种叫“大黄袍”,个顶个的饱满,阳光在哪面山坡上停留得最久,哪面的杏子就晕染出一片醉人的胭脂红,轻轻一掰,果肉离核,汁水丰盈,那股浓烈的甜香能一直钻到人心里去。
往年,他都是等着果贩子开车到村里来收。价格被压得低,但省心。今年,果贩子迟迟没来,电话里支支吾吾,说是行情不好。吕宇峰等不起,杏子熟起来就在一两天,熟透了就会落果、腐烂,一年的辛苦就会烂在泥里。他咬了咬牙,决定自己进城去卖。
凌晨四点,吕宇峰和妻子就打着手电进了果园。他们小心翼翼地摘取最完好的果实,轻拿轻放,铺上软草,装进崭新的塑料筐。摩托三轮车“突突突”地响在寂静的山路上,载着他和两百斤鲜杏,也载着一家人的希望,颠簸着驶向五十里外的县城。
展开剩余53%他在菜市场门口找了个角落停下。城里的一切都让他有些手足无措,嘈杂的人声、飞驰的汽车都与他熟悉的静谧山村格格不入。他学着旁边小贩的样子,将杏子分成两堆,一堆品相极佳的摆在前头,用毛笔在一块纸板上工工整整写下:“吕家沟大黄袍,甜香离核,十元三斤”。
起初,他只是沉默地站着,黝黑的脸上带着庄稼人特有的腼腆。直到一位老太太停下,怀疑地问:“真甜吗?”吕宇峰一下子急了,拿起一个最大的杏子,用手擦擦干净,掰成两半,递过去:“您尝,不甜不要钱!”老太太尝了半瓣,眼睛亮了:“哎呦,真是老味道!这么多年没吃过这么有杏味的杏子了!”这声赞叹像一声号令,瞬间吸引了一圈人。
吕宇峰的话匣子也打开了,他不再腼腆,而是带着自豪介绍起来:“这是山上的沙地杏,喝的是泉水,晒的是透透的太阳,没打药,您看这虫眼,甜的它才招虫呢……”他的真诚和杏子绝佳的品质成了最好的广告。人们围拢过来,你三斤,我五斤。
日头渐渐升高,筐里的杏子飞快地减少。吕宇峰脸上的焦虑早已被笑容取代,他一边称重,收钱,一边不忘抓几个杏子塞进买主袋子里:“多给您两个,吃好了下次再来!”
不到正午,两百斤杏子销售一空。吕宇峰捏着那沓皱巴巴却沉甸甸的钞票,仔细地数了两遍,然后小心地塞进贴身口袋里,拍了拍。他发动三轮车,引擎声似乎都比来时轻快了许多。他想着,明天要摘得更多,要更早来。也许,以后都不必等果贩子了。回家的路依然颠簸,但他的心里,却像那熟透的杏子一样,充满了踏实而甜美的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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